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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资几十亿望远镜项目成热点 科学之争还是利益之争

   2017-09-21 09:54   作者:   编辑:郭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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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米望远镜意外走红:透视科研蛋糕之争

  从8月4日至今,一场院士之间的科学争论在互联网上“刷屏”了。焦点是:我国拟建的12米望远镜,究竟是用3镜系统还是4镜系统?前者强调“成熟”,后者强调“创新”。据悉,这个项目计划将耗资几十亿元。

  

 

  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天文系主任陈建生

  8月4日,中科院院士陈建生将自己反对12米口径光学望远镜(简称12米望远镜)方案采用4镜系统的观点,通过邮件抄送给了几乎整个中国天文圈。8月8日,支持4镜系统的两位中科院院士苏定强与崔向群,也用公开信的方式回复质疑。紧随其后,海内外学者轮番发表观点。

  入选国家“十三五”重大科技基础设施的世界最大光学望远镜建造计划,从一场原本“门槛”很高的科学之争,成为公共舆论话题。院士之间针锋相对,网络民意汹涌。

  是科学之争还是利益之争?

  梳理这场争论,其起点始于2015年。

  第一次争论的核心在于“是搭便车还是自己建?”彼时也存在两种观点,其一是参加“三十米口径望远镜”(TMT)国际合作项目,通过出资获取相应份额的观测时间使用权。其二是崔向群院士力推的,以中国为主导发起国际合作建造一架口径为20米的望远镜。最终,因TMT项目出现意外,2016年5月在香山举行的一次会议上,我国天文学界达成一致:两条腿走路,积极参与国际合作大望远镜项目的同时,自主建造一台12米望远镜。

  第二次的争论核心在于“如何建?”去年底至今,关于这台大望远镜究竟走哪条技术路线,争论不断。一种方案是以中科院南京天文光学技术研究所(以下简称南京天光所)苏定强、崔向群两位院士提出的自主创新的4镜系统;另一种则由华中科技大学马冬林博士提出,复制上世纪即被国际大望远镜系统广为采用的3镜系统。天文圈由此分为两大阵营:一方认为,科学目标高于技术创新,3镜成熟拿来就能用,4镜创新有风险;另一方则认为,自主创新并非不能兼顾科学目标,3镜拷贝经典不足取,4镜更符合我国大科学计划定位。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学者透露:“由于今年6月底要向发改委提交设计方案,因此从2016年底至2017年上半年,两派互不相让,各显其能。如果说4镜走的是‘上层路线’,通过说服领导获得支持,那么3镜其实走了一条‘群众路线’,在评审结束后试图用民意倒逼决策。”

  数十亿元的项目值得一争。据了解,我国大科学工程建设项目单体最大不超过20亿元。可作对比的是,500米口径射电望远镜FAST总投资约12亿元,探测暗物质的卫星悟空造价为1亿多美元。

  12米望远镜“蛋糕”之大,让不少科学家预见到可能到来的第三次争论,其核心或许将是“谁来建?”

  一位业内人士分析,以华中科技大学的技术水准不可能承担这个项目。南京天光所是我国光学领域绕不开的技术权威之一,正如陈建生院士所言:“我们一直希望南京天光所能够在12米望远镜建造方面起重要作用,希望他们能根据科学需求提出3镜方案供选择。”所以,最终该工程仍然可能会由南京天光所或者中科院下属的其他院所承担。

  大科学装置建设与科学目标脱节的问题由来已久

  此次争论暴露出用户、天文学家与工程专家之间的分歧。类似大望远镜这样的大科学装置从立项到建设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工程实施期间,经费和人员都围绕具体工程配置,而驱动其后的宏伟科学目标、未来使用大科学装置从事科学研究的人才队伍建设等往往被淡化,使得利用大科学装置产出重大科学成果的时间严重推迟,甚至贻误重大科学发现的机遇。

  在此次争论中,崔向群院士主导的郭守敬望远镜LAMOST“躺枪”,被作为4镜系统主导者的一个失败先例屡屡提及。国家天文台副研究员刘超参与该项目十年之久,他坦言,计划(河外星系巡天)与结果(银河系光谱巡天)南辕北辙,LAMOST算不上一个成功的大科学项目,但也不能定义为失败。“不可否认,它仍是世界上银河系研究的核心重器之一,是中国天文学跻身世界的重要标志。”

  “要克服追求最大规模科研装置的浮躁心态,把实现宏伟科学目标作为建设大科学装置的唯一推动。现在很多高大上的大科学装置建设方兴未艾,有些装置片面追求设备在国际上独尊的地位,而忽略其用于科学研究的本来目的。”中科院院士武向平不无忧虑。

  具体到这次争论,以陈建生院士为代表的学者站在“用户”的角度对望远镜技术路线提出批评。从陈院士的抱怨不难看出他对“脱节”带来后患的忧虑。“大科学工程谁来导向?是技术导向还是科学需求导向?科学上我们认为3镜系统更能满足科学需求,光效率高,使用又方便。”

  然而也有观点认为,上个世纪即广泛应用的3镜方案或许能够又快又好地“用起来”,但建造过程中经验积累与创新探索的空间有限。“某种程度上,工程意义并不在科学意义之下。”知乎上一位匿名科研工作者说,这种大型基础前沿项目的建立,对国际顶尖人才的汇集、对自身相应方面科技的推进、对技术和产业的同步提升均有促进效应。而天文学研究的“收获期”与之相比更为“遥远”。

  “大蛋糕”会否频繁引争论

  目前,中国已是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研发经费投入国家。有关人士认为,大望远镜技术方案的争论背后,科学大工程管理策略、科研经费体制机制等一系列更加复杂的问题不容忽视。如不引起重视,随着我国对科研投入力度持续增大,类似的争论还将频繁发生。

  大科学工程如何决策、组织才是规范合理的?美国伊利诺伊大学天文系助理教授沈悦说,国际上通用的方法是组织同行专家评议,多方论证各种方案的优缺点,逐步达成共识。论证和评议并不一定只有一轮,很多时候是多轮,但是要保证每次都公正和透明。

  一些学者认为,如何更加科学地决策科学问题离不开健康的科研文化,需要知无不言、充分探讨的科学氛围。往往碍于“人情面子”,一些科学家选择性缄默,导致一些本不该上马的项目匆忙开工、不该结题的项目蒙混过关。

  中科院院士、著名分子生物物理和结构生物学家饶子和建议“重视科学咨询”,认为应充分发挥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的国家智囊作用,做好顶层设计,在项目立项论证过程中进行战略咨询。

  中国工程院副院长赵宪庚说:“大科学计划和工程非常多,各个领域都有,是不是我们都要做?对此一定要把关,判定哪些是一定不做的。项目立项论证过程中,也可以尝试组织红队、蓝队来论证项目是否应该上,不应该上的理由是什么。”(半月谈记者 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