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五月

张升平

在乡村,每一个月都像是一首可圈可点的唐诗宋词,而五月更是这些诗词中的经典。

我还在上小学时,老师就经常把五月叫做红五月,因为那时自己的年龄小,当然就不知道这“红五月”的说法从何而来,只是人云亦云。随着年龄增加,见识也一点点地丰富起来,才知道五月里有“五一国际劳动节”“五四青年节”两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再加上为了迎接“六一儿童节”,从五月的下半个月,各个小学、幼儿园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做一些准备工作,所以把五月定义为红五月倒也十分准确。

其实,在内心里,五月不只是因为有“五一”“五四”,我才觉得她美好,我喜欢五月,感激五月,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五月,正是榴花盛开的季节。

在乡村,三月,已经开始有桃花、杏花、李花争芳斗艳了；到了四月,又有槐花、桐花、油菜花的竞相开放。五月来了,大自然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不禁让人有了些许“人间五月芳菲尽”的感慨。然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却一点也不着急,我知道,五月来了,家乡的石榴花就要开放了。石榴花开的时节,蕴藏在其内心的那种热烈、发自外在的丰富是乡间任何一种花儿都没办法比拟的。

家住黄淮平原,温带季风的气候条件十分适宜石榴树的栽培和生长。石榴树,是一种很朴实的树,它对于地形、土壤、水肥的要求很低,再贫瘠的地方,它都能愉快地生长。

五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有朋友相邀,和他一起驱车去了淮北的塔山。塔山位于萧县、埇桥、濉溪三地交界的地方,附近的大片土地被低山环绕,形成一个独特温暖闲适的天然宝地。因此这里特别适宜栽植果树,当地政府也因地制宜,大力扶植村民种植石榴树,经过数十年的不懈努力,原来名不见经传的塔山变成了皖北地区面积最大的石榴生产基地。

我们去的时候,正值石榴的盛花期,方圆数千亩的塔山,数不清的低山缓坡浅壑小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那红绿相间的鲜艳色彩。那“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的无边风景,真的让来到这里的人们心旷神怡。哪怕你心里有再大的不快,再多的忧愁,只要来到这里也都会烟消云散了。

对于石榴花的感情,我和其他人可能还有不同。

我的父亲生前是一个爱种树的老人,尤其是离休以后,父亲更是一心一意地侍弄起他的树来。我家住在山脚下,村边的小山土质瘠薄,只适宜石榴、山杏等果木的生长。因此,父亲栽种最多的一种树就是石榴树。石榴树可以无性繁殖,山里可做扦插之用的石榴枝条又随处可得,种植后还极易成活。每年的早春二月,正是扦插石榴树的最好时机,父亲小心地从石榴树上剪下那些相对比较肥硕的枝条,经过修剪整理后,然后把它埋在精心挖好的土坑里,再还土、砸实,大约一月之后,那本来一段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枝条上,就有谷粒大小嫩红的芽苞开始萌动了。

石榴树,成活率高,挂果也早,三四年树龄就可以开花结果,还不易发生病虫害。石榴,不像桃子、葡萄、杏儿,一旦成熟了,就要收获,收获后也不能长时间贮藏。石榴则不然,它的果实挂在树梢上可以从秋到冬,一直保存到春节,甚至更长的时间!

五月的乡村,不只是有石榴花的芬芳,五月也是豌豆、蚕豆上市的时候。

在我们这里,大豌豆本来不是单独种植的,而是和小麦间种的,小麦六月才能成熟,而豌豆五月就可食用了。每当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它的果实,甚至皮、叶都可以充饥,对于饥饿的人,它无疑是一个福星。少年时期的我,割草的间隙常常偷偷地跑到麦地里摘豌豆吃,在咀嚼吞食之中,品味生活的滋味。

现在我们这里豌豆成了稀罕物,只有在超市里才能见到它的真容。很多村民就把种植、出售豌豆作为一种致富的途径。

五月,还有蚕豆的香味弥漫在乡村。

中学时,读过鲁迅先生的小说《社戏》,小说中有一个情节:双喜、阿发等一群平桥村的孩子去赵庄看社戏,在回来的途中偷吃了六一公公的罗汉豆。其实小说中的罗汉豆就是我们这里的蚕豆。蚕豆种植的时间和小麦基本相同,然而成熟的时间和豌豆一致。

蚕豆是人们喜欢食用的东西。鲜嫩时,可以煮着吃,至于你是喜欢淡、甜、咸或者什么味道,那就悉听君便了；稍微饱满以后,又可以剥下蚕豆的“外包装”,放到锅里,或煮或炸。水煮的,香爽宜人,油炸的,鲜嫩香甜,无不让人吃了一回还想着下一回。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五月,清晨,布谷声声,又是一道风景。

不久,小麦又要登场。小麦的成熟,意味着五月终于以完美的姿态,微笑着与村民们告别!

五月,很多美好,我记的只是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