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贾平凹每隔几年便有长篇问世,素有“文坛劳模”美誉。人民文学出版社日前推出贾平凹最新小说《秦岭记》,这也是贾平凹第一部以“秦岭”命名、为秦岭作传的作品,是他从事文学创作半个世纪以来,推出的第19部长篇小说。
写好中国文字的每一个句子
“不论是人是兽,是花木,是庄稼,为人就把人做好,为兽就把兽做好,为花木就开枝散叶,把花开艳,为庄稼就把苗秆子长壮,尽量结出长穗,颗粒饱满。”贾平凹在《秦岭记》里写道。这一次,他重返生于斯长于斯的秦岭大山,携带《山海经》和《聊斋志异》等所蕴藏的传统文化基因,将秦岭里的物事、人事、史事悠悠道来。
《秦岭记》主体内容为近60个故事,以近乎古人笔记笔法,写秦岭的天文地理、村落峪垴、鸟兽虫鱼、花草树木、人生底细。对应着秦岭的混沌磅礴,浩瀚无边,作家破除文体疆界,自觉承续中国古典文本传统,又在意趣笔法上自成一格。贾平凹说,他不想写现在流行的小说与散文,想写出不一样的东西。他认为,小说可以借鉴散文笔法,散文又何尝不能吸纳小说笔意?于是,不一样的笔记体小说《秦岭记》诞生了。
贾平凹说:“所写的秦岭山山水水,人人事事,未敢懈怠、敷衍、轻佻和油滑顺溜,努力写好中国文字的每一个句子。虽然是蚊虫,落在了狮子的脸上,它是狮子脸上的蚊虫,绝不肯是螃蟹上市,捆螃蟹的草绳也卖个好价钱。”
“笔记小说古已有之,鲁迅曾将这种内容较为驳杂、写法较为自由的文类大致分为‘志人’和‘志怪’两种。《秦岭记》两者兼有。行文貌似实访照录,本事趋于志异奇谈。阅微杂览间,隐约可见生存的时变境迁之痕、风俗的滤浊澄清之势,以及山地深处的人生底细和生活况味。”《人民文学》杂志主编施战军这样说起《秦岭记》的文体特色。
秦岭使他懂得了时间的表情
贾平凹是土生土长的秦岭人,“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至今在西安城里工作和写作了四十多年,西安城仍然是在秦岭下。”事实上,贾平凹多年来“一直在写秦岭”,秦岭也一直是他的创作根基,灵感源头。
在数年里,贾平凹去过秦岭起脉的昆仑山,去过秦岭始崛的鸟鼠同穴山,去过太白山、华山,去过从太白山到华山之间七十二道峪,还有商洛境内的天竺山和商山。在秦岭里,贾平凹体会到一只鸟飞进树林子是什么状态,一棵草长在沟壑里是什么状况。他把那些峰认作是挺拔英伟之气所结,把那些潭认作是阴凉润泽之气所聚,而那山坡上或洼地里出现的一片一片的树林子,最能让他成晌地注视着。在贾平凹的眼中,每棵树都是一个建筑,各种枝杈的形态那是为了平衡,树与树的交错节奏,以及它们与周遭环境的呼应,使他知道了这个地方的生命气理,更使他懂得了时间的表情。
回顾贾平凹以前的作品,从《兵娃》到《商州初录》《腊月·正月》《浮躁》,再到《白夜》《秦腔》《古炉》,以至于《老生》《山本》,无论小说、散文,贾平凹所写的故事,皆发生于文学地理意义上的秦岭南北。贾平凹在《秦岭记》的后记中直言:“我笑我自己,生在秦岭长在秦岭,不过是秦岭沟沟岔岔里的一只蝼蚁,不停地去写秦岭,即便有多大的想法,末了也仅仅把自己写成了秦岭里的一棵小树。”
2017年写《山本》时,贾平凹曾说秦岭是“一条龙脉,横亘在那里,提携了黄河长江,统领着北方南方”。2021年写毕《秦岭记》,他却不知还能怎么去说秦岭,“几十年过去了,我一直在写秦岭,写它历史的光荣和苦难,写它现实的振兴和忧患,写它山水草木和飞禽走兽的形胜,写它儒释道加红色革命的精神。先还是着眼于秦岭里的商州,后是放大到整个秦岭。如果概括一句话,那就是:秦岭和秦岭里的我。”但这一次却是最独特的书写,他将70年来的生命洞察融在字里行间,所有的文字就像是从土地中生长出来一样,厚重又有生命力。(路艳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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