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饭后,经常围着辟才胡同遛弯,无意中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不少小区庭院的空地上都种满了翠竹,挺拔青翠,连成一小片竹海。这翠竹江南常见,为什么辟才胡同周围的不少院落都种满了南方的翠竹?
围绕胡同溜达久了,发现了这样的“秘密”。原来,齐白石故居四合院附近种植的翠竹是这里竹林的源头。齐白石故居位于辟才胡同的西头,大门朝东,墨色门牌,门框安放两个户对,左右的门墩则为方形,是典型的文人风格。史料显示,东城雨儿胡同13号为齐白石纪念馆,是1955年文化部为白石老人购置的四合院。然而,白石老人却对西城辟才胡同的居所情有独钟,不知是否与喜爱这些翠竹有几分关系。他在雨儿胡同仅住了半年,就搬回了辟才胡同,还在院内自书“白石画屋”,晚年的大部分创作也是在这里完成的,一直住到1957年老人千古。于他而言,可能对辟才胡同的小院更有感情。
辟才胡同的白石故居虽近在咫尺,却长年大门紧闭,不得入内参观,只能观赏故居周围翠竹的风姿。院外的丛丛翠竹,茂密如林,青翠欲滴,让人观之清心。这些竹子,既体现了故居环境的文气雅致,又彰显了老人如竹般的气节风范。当然,翠竹也是白石老人绘画和书法的绝好素材。书画之法本就借鉴了自然中的植物姿态,如书法中使转提按粗细变化的笔法,好似一片竹叶在风中翻转的形态。古人云:“门前万竿竹,堂上四库书”,这也是东坡先生追求的传统文人的“理想国”。《红楼梦》中,林黛玉居住的潇湘馆也种满了竹子,寓意了黛玉是大观园里最清高,最具文人气质的姑娘。
受白石故居四合院种植翠竹的影响,附近的街坊邻居也跟着种了不少翠竹,这可能是辟才胡同这一带竹子绵绵不断的原因。二十年前,我看中这里小区的一套房子,庭院中的翠竹功不可没。我是南方人,当时在北京少见翠竹,因此对于小区种的翠竹一见倾心,坚定了购买房屋的决心。而后又发现,这一带的翠竹越种越多。
慢慢地,也在不经意中发现了个“规律”——距离白石故居较近、靠胡同西边的庭院,所种的翠竹一般都枝繁叶茂;离白石故居稍远的胡同东边,所种的翠竹则略差一些。这不免让人猜想,或许是白石故居翠竹带来的灵气,“近则灵验、远则不灵”。在我居住的小区庭院中,靠近故居的西南角所种竹子皆郁郁葱葱、枝粗叶壮,好似南竹穿越时空;远离故居的东北角所种的竹子则枝细叶黄、无精打采,好似南竹水土不服。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竹子可以说是一种“神奇的存在”。为什么呢?一是就地域而言,南竹北移本就是奇妙之事,满足了人们“何必见千里,自然生远心”的要求。二是竹的气节一直是文人墨客的追求。三是竹可以入文人诗词书画,陶冶情操,怡情养性;竹在文人书房中扮演重要角色,竹是文房四宝中毛笔的重要原料。当然,竹也可以制作成图章、笔筒、笔架等书房用品。四是竹与其他植物相配妙趣生辉,“岁寒三友”松竹梅,“四君子”梅兰竹菊,都有竹子的应有位置。五是竹也可以作盘中珍馐,解人之馋,依如南方的一道名菜“腌笃鲜”,里面是万万不能没有竹笋的。六是竹还有实用价值,可以制作帘、席、轿、椅、垫,做凉席、扎笤帚,甚至建房作梁、行舟作船。由此看来,竹子浑身都是宝,真是“文武双全”般的“神奇的存在”。当然,北方庭院中的翠竹受人喜爱更多是因其文化底蕴。
有竹不可无水,临水方为好竹,如王维“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写的是竹与水相得益彰的境界,这应该是江南才有的场景。客观地看,南竹北移,北方干燥,雨水较少,湿度不够,翠竹虽生,与南方相比,生长稍慢,也不能像南方“雨后春笋”般茂盛,当然也很难成大竹、大器。可以想象,南竹北移,能够生存下来已实属不易。在北方生存下来的南竹,让人仿佛穿越南北时空,进入南国的竹林,悦目之余又为其坚韧的生命力赞叹。
寒舍在楼的六层,没有地面的小院,也就无法种植翠竹,只能在室内种植几盆水竹,以慰喜爱之情,家里也有了一点竹的气息。水竹也产于南方,小时候在上海曾经养过几盆,只是苦恼水竹之叶梢会发枯变黄。在北方,一年四季,特别是在冰雪之冬,家中若有水竹放置客厅、书房,别提有多雅气了,若能配以悬挂书画,水竹则更让人觉得文雅清幽。可是,如何才能南竹北移种植好水竹呢?说来方法极为简单,只需剪下几枝健壮水竹,剪去绿叶,只留下茎梢,然后倒置泡入水中,常在阳光下晒,不消半个月,茎梢就会生长出细长的根须,同时还会长出新的嫩叶,那时须重新将其种入盘中,新苗就会扎根土壤。若想未来生长空间大一些,可将新苗在盆中一棵棵拉开距离栽入;若想急于求成,长出一团造型别致的水竹,则可将新苗集中栽于盆中央。这样一盘南方的水竹,也就能够扎根北方了。亲手培植的水竹,一样清新脱俗、神韵俱佳,与室外种植的翠竹风采不相上下。
室内培植了水竹,仿佛在室外种植了翠竹一般。因为毗邻齐白石故居,也算沾染了大师故居竹子的灵气和文气。身在北京,因有这竹子也觉得故乡其实并不远。(林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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