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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力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但我们至少还记得生活本来的模样

2017-11-15 20:41:58 来源:上观新闻

为那些消逝了的别墅深深抱憾的胡鸣强先生辗转找到我,询问是否留存已经消失的106号的照片,他想用画笔再现这幢美丽的小楼。这是一个不断回忆、反复求证的过程。在胡鸣强先生定稿的那一刻,我们犹如看见掀起红布盖的新娘那一瞬,喜极而眼润。

当我看到胡鸣强先生制作的一组绘画《那年花开》,被他细腻的笔锋刺痛了,这些唯美的老洋房,击中了在这个大院成长起来的孩子们内心最弱软的情愫。这都是沪江大学的老建筑:风格迥异的校舍礼堂,精致的造型,典雅的装饰,不由地让人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是在一片荒地上建立起来的学校,完全参照美式学校的蓝本。据沪江大学1912年11月校刊《天籁》记载,纽约医学博士J.Ackermam Coles捐赠的校钟已从美国运抵,随着钟塔(现无存)的落成,一所初具规模的学校在芦苇滩上拔地而起。思晏堂、东堂、思裴堂、思乔堂、思孟堂、思福堂等一批校舍崭露,陡峭的屋顶,外墙的十字花窗,花饰浮雕,尽显哥特式风范。更令人赞叹的是教师住宅,屋顶上设老虎窗,花饰石拱、青红砖混砌,室内有壁炉,一色的斜坡美式独立别墅,仿佛置身异国。今天,这些漂亮的建筑仍星星点点散落在黄浦江畔上海理工大学的绿草丛中,是目前上海优秀历史建筑最集中、数量最多的所在。

211号楼

103、104号楼

205号楼

我的发小、生于斯长于斯的孙家儿女经常回忆那些在老洋房里度过的童年岁月,而爱好绘画的孙家女婿胡鸣强则拿起画笔把这份情感倾注到对老洋房的描绘中。《那年月圆·满满的回忆》是其中的一集,描摹了沪江大学的老住宅别墅,第二集《不了情·满满的回忆》则绘制了沪江大学的办公、礼堂、音乐体育馆所等老校舍。

其中的211号小楼是1917年5月11日建成的普济医院,和诗人徐志摩颇有些渊源,1916年11月《天籁》有徐志摩作的记载:“本校谋建医院,济穷利众。美国善士捐来五千元,又向校友等措千元。”在《沪江大学附设普济医院捐款征信录》的名单中,“徐章垿君”名列第四,捐款50元。这数目甚至超过了当时的代校长董景安。徐章垿系徐志摩原名。

在胡鸣强先生的笔下,收录的沪江老别墅中尚缺3幢当年的小别墅。上世纪80年代上海理工大学因建造研究生院等先后将这三幢沪江大学1908年建造的第一批教师住宅拆除,其中107号曾是沪江第一位来沪安家的美籍教授兼首任校长魏馥兰的住宅,直至他1916年回国。据沪江大学理科主任梅佩礼记载,启程当日,“当魏馥兰离开住所时,一群学生护送着他至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前,马车由18名学生拉着,其余学生跟在马车后面。学生们在炙热且满是灰尘的马路上护送校长排成纵队一路跋涉,一路欢唱,直到魏馥兰校长作告别演说。”据1916年6月7日《申报》记载:“魏博士之渡船过校前,全体师生复排列江边,扬巾脱帽,燃放爆竹,以祝前途平安。”徐志摩曾作《送魏校长归国序》,在这些送行学生中,应该有魏馥兰校长为其写举荐文书徐志摩年轻的身影。后徐负笈美英。

深感缺憾的胡鸣强先生辗转找到我,问是否留存已经消失的106号的照片,他想用画笔再现这幢美丽的小楼。出生、生长在106号的我对童年栖息之处有着梦幻般的眷恋,那是一段温馨、快乐的岁月。可惜童年的我们并不富裕,留存的照片屈指可数,且多在校园的草地、水池边取景,在儿时的照片里106号是学步的我和扎着小辫的姐姐身后的小山丘,模糊而深邃。

年前我曾拜访沪江研究学者吴禹星博士。对沪江研究颇有成就的吴博士,经过不懈努力,已从海外征集了大量沪江早期的历史照片。当得知我是106号原住户时,急切地向我征集尚缺的106号老照片。他翻开资料,指着已改建成平顶的思伊堂和思裴堂原景图惋惜地说,“看,多美的斜坡顶啊。”我们共同叹息已销毁改建的老校舍和小别墅。

痛惜之下,吴博士写就《扼腕长叹,永远消失的沪江仙境》,配以由魏馥兰后人等提供的107号老照片等,部分还原了106号、107号楼(两个门牌号同属一幢楼)和105号楼最初的片断。于是徐志摩的恩师魏馥兰校长就这样忽远忽近地飘进我的视野,那个谢顶的西洋人竟与我住过同一幢小楼,而他家的壁炉也与我家的壁炉一模一样。

然而我们还是缺少106号清晰的图像。我期许胡鸣强能妙笔再现我的家园。从未谋面的胡鸣强与我开始了通过多人微信传递的合作。胡鸣强是大学物理专业毕业的绘画爱好者,现在杭州工作。而孙家的女主人则是我小学一年级的老师。孙家后来也曾在107号居住过,在我家搬走后迁入,直至106号、107号楼被拆除。我们有着共同的愿望。

这是一个不断回忆、反复求证的过程。就像刑警“803”的神笔根据群众的描述绘出某个嫌疑人,而胡鸣强则依据我们收集的图片、资料,以及他对建筑材料的理解,先画出106号我家的南门、廊房、石阶由我辨认,再逐次画出小楼轮廓。

胡鸣强先生画出局部草图让原住户辨认

106号草图

我开始了穿越近半个世纪的记忆搜索:

“不是。台阶的石围是青砖砌成的,最上面压的是石条。不是水泥砌的……”

“有些接近了。窗比例是与门的上半截相似,但不是一大整块。第一张窗的上半部即可。石围是一块一块青砖,不是一整体,石围上的石板较厚,同时比石围宽出几寸。石柱比例大了些,应高出石围约一个虎口,我小时坐在石围上,石帽可到脸。第一张更接近,小屋的下半部与青砖接壤处相嵌一圈有弧度的石边,弧度是一个半圆连着一个半圆。”

“石阶应再长些,有五级了。”

“有那个味道。106东面的门、台阶要往后移。”

“窗是三扇,每扇3×9总共81块小玻璃,这个我最清楚了。”

孙家儿女与小白、培瑜等老邻居们也一同加入这场追忆。儿时的伙伴平平说,“那时我天天到你家来,从106号东门进来,我们在长廊里踢键子,做游戏,我还走进你哥的房间,记得房间上气窗的样子,”燕南的大哥微信,“汇总结论:烟囱没这么高,边上窗好像是四扇的,还少个铁皮落水管。”

远在海外的李放找出她儿时在屋前采花的照片,照片上拍到了106号的半个透气孔;她家老人站在二楼窗前的照片,半楕圆的窗帽突出的窗体,以及一楼我家廊房的斜屋顶都被摄入。各路图片资料与记忆的汇总,在106号、107号楼孩子们的接力与拼图下,追真溯源,似丙申年的一场情感救赎与寻根。

这是件有意义的事。斜坡的屋顶,东西两扇对称的木窗,廊房门前的台阶,拾阶而下草色青青,青砖彻的阶围上压着厚厚的石边,前沿两座四方的石柱,石柱上两顶半椭圆的石帽。我坐在石帽前骑马,乘凉、看月亮;站在石阶上欲飞,没有翅膀,只能纵身跃下;廊房里弟弟饲养的鹦鹉扑哧扑哧展开翅膀献殷勤;姐姐边吃馒头边跳石阶被卡住气上不来昏厥,妈妈奋力扒开她的嘴把馒头挖出的惊险;初春到黄浦江畔挑得荠菜一篮一篮地倒在廊房地上,堆得无从下脚的丰收……童年如童话世界里的天上白云一缕缕飘来,在胡鸣强先生定稿的那一刻,我们犹如看见掀起红布盖的新娘那一瞬,喜极而眼润。

我们无力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但我们至少还记得生活本来的模样、以及陪伴生命的美好回忆。

原标题:我们用记忆复制了一幢有故事的老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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