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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

   2017-02-06 11:15   作者:   编辑:郭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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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

萧何

【雕刻时光】

一日,看到了一幅绘制于明代万历年间的琅岐岛地图。四五百年前,海岛面积只有现在的一半左右,主要由白云和九龙两座山组成,四周江水、海水漫漫。但屋舍俨然,绿树依依,凤浦渡码头与巡检司旌旗清晰可见,江面上无论是竖着桅杆还是鼓着风帆的船只都那样有精气神……

我急着寻找老家后水村所在,来回几次愣是不见踪影,焦虑之际却发现了“后渚”字样。我一下子激灵过来,长时间的一个疑问云散了,为什么“后水”的“水”用乡音来读,不读“shui”音而读“zhu”音了。

细细端详,几百年前老家门是一片冲积出来的滩涂湿地,面对的是江水淼淼的琅琦湾。我想起了老家长辈常说的,后水村古名叫凤翥,也叫后渚。长辈还告诉说,祖辈最早是生活在村后半山腰叫做千家池的地方,从九龙山顶往下看,老家的地形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翥,就是鸟向上飞的样子。

凤翥这个名称始于何时何人虽无从考证,但我想到了屈原《楚辞.远游》里的“鸾鸟轩翥而翔飞”,想到了传说中的鸾鸟苦苦寻觅知己、临镜而生悲的故事,我用乡音不断重复着老家的三种名称时,猛然明白了,凤翥、后渚、后水,实际上就是一个意思,它是唐中古音在八闽大地千年演变的一个活脱脱的化石啊!真是千年古村,村名作证。

自然想到了老家的何氏宗祠。

宗祠在村,背靠九龙山支脉,左挽凤山松柏岭,右牵狮头山,坐东北朝西南。记得小时候,宗祠的后部分改成了村部,而前半部分则是一个看演出的剧场,戏台加上观众席,面积至少也有五六百平方米。改革开放后,这里也成了村里婚丧喜庆办酒席的地方。上一个世纪80年代末,自己的婚礼宴席就在这里举行。20多年过去了,亲戚朋友们的笑脸和祝贺声仿佛就在眼前。后来,因年久失修,宗祠成了危房。1998年,村里包括在海外的何氏宗亲,集资了两百多万元原址重建,何氏宗祠不仅得以保存,而且成为了区级文保单位。

重建后的庐江何氏宗祠面宽14米,纵深40米。宗祠烽火山墙拱卫,门面肃穆堂皇,双狮对峙,鼓石左右,门墙上的山水、人物、花卉镌刻精致。高高在上的“何氏宗祠”四个充满睿智与力道的颜体楷书,一下子将这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文化建筑,带着满满的自信伫立在了你的面前。

祠堂为三进,中轴左右对称,穿斗抬梁木架构,廊庑、通道布局严谨,错落有致。两边回廊建有钟鼓楼,飞檐凌空,角楼相对,加上中进天厅采光独特,使规整中充满灵动灿烂之气。匾额、石柱上的联句书法,更是将理学之后庐江何氏的文化底蕴,做了画龙点睛的诠释。

小时候,父母都在镇上上班。母亲下班了,随着她从镇里往老家走,大约需要二十来分钟,要经过一大片肥沃的田野。刚刚收割完的稻田,留下了排列整齐的稻杆头,就像沙场点兵,它们在等待着我的检阅。我常常跟随母亲进了家门后,又扭头马上跑回稻田地里,因为,小伙伴们已经在那里开始“红军”与“匪军”决战的游戏了。

稻田现在都长起了房子,当年泥土的芳香自然也很难闻到了。只是在靠近山边的一些杂地里,还能见到一些老乡种下的蔬菜,这些绿色也就显得更加稀有而朴实。

村头有一三四亩大小的鱼塘。记得有一年要过年了,全村老少一起动手,把鱼塘里的水抽干,然后挽起裤管,拿着锅盆下塘抓起了鱼。大家把鱼按全村的户数分成了若干堆,然后压上写着阿拉伯数字的小纸条,就开始抽签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过节时能分到一堆新鲜无比、让人垂涎三尺的鲜鱼,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我们家也分到了一堆。记得一位叔叔看见了我,就从自己家的那一堆中捡出了几条大鱼,说,我再送你几条,回去好好打鱼丸。这共享的岂止是村集体的福利啊,更是一份浓浓的乡情与亲情!

这池塘得到了保留,据说还是岛上各村中难得完整保留下来的一处。自然,池塘不再养鱼了。几年前经过规划,在池塘的中央修建了一座亭阁,作为村老人活动的场所。亭阁两层,雕梁画栋,飞檐翘壁,古色古香,一道曲折别致的回廊将亭阁与村道连接了起来,成了老家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老家变得漂亮了。除了爱心亭,还建起了绿色婆娑的凤翥公园。一栋栋颇有小康味道的新宅子依次排列,不难看出老家人的富足。值得一提的是,这几年,老家很多人都移民去了国外,不完全统计,在美国纽约的后水村人至少有五六百。大家都开玩笑说,在唐人街,可以挂一个美国纽约州后水村村委会的牌子了。

跨出家门向远方,漂洋过海要幸福,这是老家人的特质与禀赋,因为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中原文化与海洋文化交融的血液。他们可以义无反顾走得很远,也能毫不犹豫回头出钱出力把老家的祠堂修得庄严肃穆,把村里的公益事业做得有声有色。对故土乡情的依恋,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就像一副担子的两头,挑在他们的肩头,晃晃悠悠,富有韵味。

走在老家的村道上,我聆听着乡音,品味到了乡情,陶醉在老家一草一木的温软气息里。许多儿时熟悉至今心仪的美食,经常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让味蕾兴奋不已;村里古厝的马头墙还在那里翘首等待着什么,养育了无数生命的老井即便寂寞了,依旧在岗位上值守;拾阶而上,1927年曾祖捐资修建的弯弯山道还是那样迷人,顺着山道而下的溪流依然潺潺生动;站在老屋前,遥望九龙山松柏岭,那几棵上百年的老松,生机盎然不减当年;站在狮头山上遥望,闽江水浩浩荡荡,只是多了一座雄伟壮观的闽江琅岐大桥,让老家与城市与世界之间拉近了不少距离。

我还有更多的惊喜为了能在招募驻村设计师的活动中胜出,老家乡亲凝聚起了一股力量——动员自己的亲朋好友在微信上积极为老家投上一票。因为有了微信,这股力量很快就具有了世界性的影响。这是一股平常看不见、关键时刻爆发出来的力量——为了自己老家更美好,我们团结、作为!

很多人对中国乡村是否会不断凋敝荒芜而忧心忡忡。前几天我组织了一个“乡村历史文化的书写与展示”小座谈会,著名诗人哈雷兄的小结得到了认可,面对乡村,我们需要“民间立场,人文视角;乡村书写,现代意识”。实际上,只要我们每一个人对老家有所关注,献出一份微薄之力,老家,依然是我们旅途跋涉中,歇歇脚、喝喝茶的最好驿站,依然是我们放下行囊、盘点人生、享受生活的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