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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笔下的秦州秋雨

   2016-07-21 10:25   作者:   编辑:郭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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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笔下的秦州秋雨

□ 刘志宏

雨虽然是一种极为平常的自然现象,可它又极具独特的自然之美,引得历代文人墨客竞相歌咏。唐朝诗圣杜甫咏雨诗竟达五十余首,单是以“雨”字为题的就有十余首,至于以“雨”入诗之句就更俯首即拾。可见诗人酷爱于雨的描写,竟似李白对月的歌咏,都入痴迷境!在杜甫的笔下,有“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也有“山寒著水城”的秋雨;有“小雨晨光闪”的朝雨,也有“晚来声不绝”的夜雨;有“映空摇扬如丝飞”的微雨,也有“雷声忽送千峰雨”的暴雨;既有“急雨捎溪足,斜晖转树腰”的倏雨倏晴,更有“雨声传两夜,寒事飒高秋”的连日久雨。总之,在杜甫的笔下,各种雨景备至,且纷呈其姿。难怪前人誉杜甫为“画雨”能手。

雨水多时,望着山川大地腾起的朦胧烟雨,不由地想起诗圣杜甫在旅居秦州时吟咏秋雨的佳词妙句。

唐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秋天,杜甫抛弃华州司功参军的职务,开始了“满目悲生事,因人作远游”的艰苦历程。他从长安出发,首先到了秦州(今甘肃天水)。遗憾的是,他来秦州期间,正值秋夏交替时节,三天两头的绵绵秋雨让杜甫原本就极为困顿的生活境况显得“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十分苍凉。在秦州,为了生计和一家老小的饱暖,他不得不起早贪黑地采药、晾药、卖药,有时也靠亲友、新朋的周济过着极其艰辛的日子……但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妨碍他在诗歌艺术上执著的追求和在创作上的日臻完美,在短短的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从麦积山到南郭寺,从东柯谷到魏嚣宫,他的足迹遍及古秦州的山山水水,抒写伤时感乱之情和个人身世遭遇之悲的诗篇共计百余篇之多。这些脍炙人口的诗篇统题为《秦州杂诗》,其中就有四首诗作写到了秦州的雨。

《秦州杂诗》其十是吟咏秦州雨景的佳作。“云气接昆仑,涔涔塞雨繁。羌童看渭水,使客向河源。烟火军中幕,牛羊岭上村。所居秋草净,正闭小蓬门。”天水自古以来就是一块风水宝地,在杜甫笔下,前面十个字,就把天水地域辽阔高远以及雨水绵绵不断的特点描写得淋漓尽致。而“羌童看渭水,使客向河源”两句形象地点出了雨天难以出门,小孩大人注视着滔滔渭水汹涌向东奔去,有点无可奈何的心理。天水气候温润,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四季分明,景色秀丽,被誉为“陇上小江南”,夏秋是雨水集中的季节,渭水浊浪滚滚,声势浩大。在杜甫笔下,天水的雨显得生动而有情。“黄鹄翅垂雨,苍鹰饥啄泥”,《秦州杂诗》其十一里雨中黄鹄、苍鹰为觅食而翩翩起舞,以至于翅翼被雨湿了还在辛苦劳作,动静结合,虚实映衬,让我们千年之后看到天水秋雨中那飞禽舞动的美。《秦州杂诗》其十五“塞门风落木,客舍雨连山”,构成了一幅生动的雨雾笼罩山村的秋景图。举目远眺,大雨滂沱,秋风落叶,覆盖着远近之山,那种切切感受正好表现了杜甫当时寄居秦州东柯谷,远离故乡,生活艰难的无奈与悲凉。东柯谷是个好地方,气候湿润,文化底蕴十分丰厚,很适合文化人居住。他曾经萌生出“何时一茅屋,送老白云边”常在这里居住的愿望。可惜,这环境幽静的世外桃源,由于战乱的影响显得比较贫困,又正值秋雨时节,让杜甫“对门藤盖瓦,映竹水穿沙。瘦地翻宜粟,阳坡可种瓜”的美好愿望化为泡影。《秦州杂诗》其十七“檐雨乱淋幔,山云低度墙”写得甚为生动贴切。天水屋舍大多为土木结构,富裕一点的人家屋顶上面铺瓦,经济条件差一些的屋顶铺上黄泥茅草就可以遮风挡雨。“幔”就是天水人屋门上挂的布帘子,一般是作为挡风用的。由于房屋结构简陋,房檐进深也比较浅,一遇到大雨连天,房檐上的雨水如线一般簌簌而来,布帘子自然被淋得湿漉漉的。“山云低度墙”句即点出了诗人细微的观察力,又描写出了天水由于气候湿润,天上的乌云似乎都压在了院子周围墙上雨天的特点。而“车马何萧索,门前百草长”两句,形象地描述了由于雨多而草木茂盛,道路泥泞,再加上杜甫寄人篱下,很少有朋友来访的社会现实。

天水的秋令雨常常一下数十天,丝丝脉络、缠缠绵绵的,很容易叫人在心灵深处产生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伤感。杜甫旅居天水,生活十分拮据,加之秋雨缠绕,衣不抵寒,让诗人陷入了窘境。因此他笔下秋雨中的田园风光带有悲愁之情,悲伤之感。但杜甫是诗圣,他的诗景中有情,情中有画,抒情物状,摹画出一幅幅情景交融、艳丽夺目的田园风光的色彩美,不仅使诗歌获得了永恒的艺术生命,而且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洞穿唐代文明的窗口。朱东润在《杜甫叙论》中说:“乾元二年是一座大关,在这以前,杜甫的诗还没有超过唐代其他诗人,在这年以后,唐代诗人便很少有超过杜甫的了。”可见,杜甫在天水的这种超越决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一次艰苦跋涉,而是他那颗饱经了战乱与贫穷、苦难与灾祸的灵魂对人生、命运、国家、民族的一次重新审视与沉思。

家乡天水是幸运的,有了杜甫的涉足,那在酡红的柿叶上沙沙作响的晶莹秋雨,和着色彩斑斓的田园风光,给人以声情并茂、惊心动魄的美感,让人回味无穷,遐想联翩;有了诗圣那精湛通灵的诗笔,深邃高远的诗意和对秦州山水的一片真情,铸就了家乡永远年轻的生命之魂、文化之魂和艺术之魂。宋代周序有诗赞杜甫“唯有文章在,辉光野烛天”。是啊,在远山含黛,芳草蕴情,渭河丰润,炊烟正酣,天地高远,民风淳朴的家乡,杜甫一首首描写故乡秋雨的诗歌撑起麦积大佛、石门夜月、伏羲八卦、大地湾文明的千载风光,带着一种激动和畅想滚过世人的双眸,让他呕心沥血的千古绝唱划过天水历史的夜空,让人们在今天的渭水河畔,还能充分领略天水缠绵的秋雨中那一幅静美的图画,朗读一个永恒的、读不尽的高贵灵魂以及那个逝去千载呜咽悲凉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