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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大海有个约定

   2016-05-26 09:57   作者:   编辑:郭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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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大海有个约定

●叶忠惠

二十三年前的一个画展改变了我的人生航向,我被画作里蔚蓝的大海、起伏的沙滩、古朴的渔船深深震撼……没见过大海的我对这一切神往不已,这是我与大海的第一次邂逅。

我那时摄影已经学得有模有样,经常在《闽北日报》上发表习作,毕业前夕还同我的师兄一起合作举办摄影作品展。喜欢摄影又非常贪玩的我,实在经不住大海的诱惑,考虑再三,我决定放弃好不容易获得的从“教育”改行当狱警的机会,想去海边闯一闯。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中专毕业生是包分配的。临毕业的那个月,我突然得到消息,学校将选拔十五名成绩优秀的毕业生去建市不久的石狮工作。那个时候,我对石狮了解非常有限,仅从负责毕业生分配工作的老师那里得知石狮在海边,靠近厦门,与台湾隔海相望,是福建经济最活跃的地区,制衣业相当发达,仅此而已。

那是一九九三年。

乘一天一夜汽车,我们离开闽北大山来到闽南,当时,确实有点背井离乡的感觉。在闽南,言语不通,常常与孤独为伴。想家的时候,我常常带上相机和口琴去海边的礁石上独处,面对着微波荡漾茫茫无际的大海,迎着习习凉风,看蓝盈盈的海面被礁石撞成无数朵洁白的浪花,真叫人激动!渔船在海天之间穿梭,海鸥跟着船只上下翻飞,从远处传来的低沉的汽笛打破了海的宁静,那是途经台湾海峡的远洋货轮。捕鱼归来的小舢舨越来越近,渐渐地,大海从沉寂中醒来,浪花围着小舢舨欢腾跳跃……码头立刻喧闹起来,到处是鱼贩子忙碌的身影,置身其中,我常常忘了想家的烦恼。

从海边回到寓所便伏案写作,记录大海赋予我的种种,将其寄给报社文艺副刊换啤酒钱,这真是一桩美事。感谢大海的赠予,让我在迷茫中找到了自信。当年,冰心跟随从军的父亲来到烟台,她也是从海出发,受海启迪,慢慢走上文学道路的,大海成了她文学创作永恒的主题。

那年夏天,我在《泉州晚报》文艺副刊上发表了第一篇关于海的小杂感。此后,便陆陆续续在刊物上发表散文随笔之类,偶尔也写点小小说。收到稿费和样刊的时候特别激动,钱不多,一张汇款单只够换一箱啤酒,它带给我的精神愉悦远胜过喝啤酒本身。如果今后我在文学方面真能有所建树的话,着实要感谢大海的滋养,感谢与我不离不弃的沙滩和礁石,是它们给予我创作的灵感和思考的力量。

一九九三年夏天,我来到永宁海边的时候,沿海防护林还没有完全被砍伐,目之所及郁郁葱葱,苍翠的树林、金黄的沙滩映衬着蔚蓝的大海,海潮在沙滩上追逐跳跃。那声响有如微风吹过松林,白浪轻吻礁石,好似狂风暴雨的前奏。我喜欢在这样的境界里,来到防护林深处的小木屋,或小坐,或品茗,或看着大海出神。享受海的静谧!

二十年过去了,当我再次走进当年的那片已经不再金黄的沙滩,发现华丽中缺了点什么,一种难以言明的失落感油然而生。那片海滩曾是我心中的净土,她美丽地珍藏在我的记忆里:那轮明净的金沙湾,镶嵌在蓝盈盈的微波荡漾的海面上,金黄的沙滩里,到处是奇异的卵石和五彩的贝壳,糟槽蟹和海虱子赶场似地在岩缝里追逐……

那片海滩,曾经美得动人!

我特别特别喜欢黄昏时分去亲近大海,去海边倾倒心灵的垃圾,去用相机采撷夕阳下晚归的渔船。遗憾得很,那抹美丽的金沙湾已经随着防护林的消失而完全消失了,农民建房,村庄铺路,挖走了沙子,曾经像蛋糕一样金黄细腻的沙滩被蚕食得坑坑洼洼,留下一块块裸露的顽石,海虱子从此没了运动场,鱼儿也失去了产卵的温床……那沙滩可是大自然亿万年的积累,唉!我感叹人类的力量,竟能用短短几年时间摧毁大自然的万年杰作!

漫步海边,我读懂了人与自然之间经过长期磨合建立起来的相互依存的关系,越发感到生存的压力和生命的脆弱。形形色色的水泥建筑拔地而起,人流不断增加,商贩慢慢进驻,沙滩渐渐褪去了原有的金黄,礁石被炸平了,糟槽蟹和海虱子不见了,贝壳和海瓜子没了踪影,自然的东西日益减少,人为的建造与日俱增。如此下去,将来,我们的下一代只能在博物馆里看糟槽蟹和海虱子了。

我已搬离海边多年,心里却一直放不下那抹沙滩,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常常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带着相机和口琴去海边,去欣赏那亘古不变的潮起潮落。

海是我的福地,我在海边学习摄影,在那里结识了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摄影界的朋友,受他们帮助和影响,我的审美情趣提高了,摄影作品参赛还获得了一些奖项。一位哲人说:如果和鹰在一起,能很快学会飞翔;若与鸡鸭为伍,一辈子只会在地上跑,连飞翔的念想都不会有。的确,积极的影响对一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我非常感谢那些朋友,感谢他们在我迷茫的时候不离不弃,与我同行,使我没有在一次次挫折和失败中迷失方向。

回眸海滩,层层叠叠的潮水由远而近,它悄无声息地抹去沙滩上杂乱的足迹,沙滩和我的心一样,很快又恢复了平静!